六影出枝

　　田柾國抬頭仰望天空，今日烏雲厚重，夜色比往常更暗，被陰冷包覆的大地，有利於一些骯髒的物種躲藏起來。

　　他緩緩收回視線，神色冷肅凜然。

　　就算視覺受阻，他也一樣能夠以其他感官來覺知外來蠹種的存在。

　　他如之前的每一日那般，以水袖仿劍，不停揮舞雙手，斬殺、刺入，將所有不屬於天界的雜質除盡，把這份不應給天人們看到的穢物碾碎。

　　他在天界最荒涼的地方，獨自一人和蠹種戰鬥，然後贏得一場沒有人知曉的勝利。

　　田柾國毀滅了最後一個蠹種的核心，站在原地喘氣。他的手有些冰涼，身處於曦雲山的高處，身旁吹來的風冷得刺骨。他隨手用衣袖擦了擦僵硬的面龐，今日的他有些不在狀態，戰鬥完之後比往常都要來得疲憊。他披著一身冷冽的氣息，腳步稍嫌沉重地回到了清陽殿，那裡的下僕接過了他染上異物的外衣，另一名階級高些的僕人隨之上前一步，高抬著手掌，將手上的請帖送到田柾國的面前。

　　「這是什麼。」田柾國沒有第一時間伸手去拿，只是冷淡地問。

　　「回大人，這是從桃林峰那裡送來的請帖。」

　　田柾國瞪大了眼，連忙將那封請帖拆開來細看，動作迅速得下僕也不禁一愣。

　　田柾國看著紙張上頭細瘦的字體，在客套的開場白過後，朴智旻其實只寫了邀請他到桃林峰的時間、地點，可他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地閱讀那些簡短的文字，心中為此而激盪。

　　只不過，這封請帖上寫的日期就是今日。距離朴智旻告訴他的時間，已經沒剩多久了。

　　他閉了閉眼，厲聲質問道：「請帖的邀約時間就是今夜，為何現在才給我？」

　　下僕驚慌地縮起了肩膀。

　　「這、小的也不知。請帖是桃林峰今日傍晚才送到的！」

　　傍晚？田柾國瞇起了眼，這種時間點，通常是他為了晚上的工作而小憩的時候，僕人們必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吵醒他，而之後他又出去驅趕蠹種了，所以現在才將請帖呈給他還算情有可原。

　　田柾國把請帖折起，換了一個問題：「送請帖來的是誰？」

　　「是學徒智敏。」下僕深怕他發怒，低垂著頭，姿態無比恭敬地回答。

　　一聽見這名字，田柾國幾乎要氣笑了。

　　好一個智敏！千般萬般地阻撓他和朴智旻見面。要不是他和朴智旻隨時都有可能碰上，能夠確認赴約的情況，說不定他就直接將請帖藏起，當作是他田柾國不願意前去了呢？

　　田柾國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戾色。他遲早會想辦法解決朴智旻身邊的這個大問題，只不過，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。

　　在他下令之後，僕人們匆忙將乾淨的衣裳提了過來，一一替田柾國換上。確認自己已褪去了身上戰鬥過後的血腥濁氣，田柾國一刻也不停留，立即往桃林峰趕去。

　　他的手腕還留著桃林峰主人給的通行烙印，所以他毫無阻礙地穿過了結界。

　　或許是地域的關係，在如此深沉的夜裡，一抹微光穿透了雲層，照在桃樹和草地上，使眼前的景色變得清晰。

　　田柾國看見了熟悉的涼亭、熟悉的湖、熟悉的人。

　　是朴智旻。

　　他就站在那裡，安靜地等待著。當他望見邁步朝他走來的人，他溫和恬靜的面容揚起了微笑，這太過美好的畫面令田柾國心頭滯澀，甚至產生一股沒來由的不安。

　　他在朴智旻面前停下，侷促地開口：「我、我以為……你可能不會想再見到我……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朴智旻玩味地偏了偏頭，「因為你只是酒後衝動和我處了一晚，然後隔天又什麼話都沒留下就離開，現在要告訴我你犯了錯，希望我當作一切都沒發生？」

　　「當然不是！」田柾國瞪圓了眼反駁，面露狼狽，「你說的那些確實也是我的錯，但我很清楚我做了什麼，絕不會當作一切都沒發生。我是因為……那天，不管我是不是想要幫忙，我都不應該那樣強硬地對你，我想你必定很生氣，或許還氣到不願看見我……」

　　他話說得越來越小聲，不安和沮喪非常明顯。朴智旻望著他成熟的俊臉，恍惚覺得他反而和絕情陣以前的田柾國越來越像了。

　　朴智旻悄然捏緊了衣袖，開口：「我確實很生氣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身體緊張地繃住了，朴智旻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忐忑的模樣，維持臉上的微笑，跨了一步過去。

　　「不過，我這裡也收到了好處，這筆帳便算是一筆勾銷了。」朴智旻搭上田柾國的手臂，朝他湊近：「若我說……我還想繼續借大君的身體一用，你可願意？」

　　這句話過於耳熟，田柾國瞧見他狡黠的笑眼，立刻想起這便是當初他和朴智旻定下一月之約時，他刻意逗弄自己所說的話。

　　當時田柾國是驚慌地甩開手，想離朴智旻越遠越好，可是現在他卻反手抓住了對方，恨不得兩人能再貼近一些。

　　他彎下了腰，差一點就和朴智旻額頭相抵。

　　「只要你願意接受我，我必然全力以赴。」

　　朴智旻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，愣了一下。只這麼短短的一瞬間，田柾國就環住了他的後背，垂首落下輕吻。

　　他在朴智旻微張的唇瓣上貼了一小會兒，接著稍稍退後，柔聲問道：「這樣淺試過後，仙君還滿意嗎？」

　　朴智旻抿了抿唇，田柾國帶來的溫度若有似無地留在那裡，輕淺的給予反而顯得不足，激起他人更加濃重的渴望。

　　「好像要再多嘗試一些。」朴智旻的眼中閃著微光，他抬手勾住田柾國的脖子，以深刻的力道吻了回去。

　　田柾國穩住他向前傾倒的身體，因為朴智旻的主動，選擇不再壓抑他的慾望，和朴智旻一來一往地推進、交纏，好似他們在爭奪誰的激情更多一些，並且互相都不肯退讓。

　　田柾國的手不自覺地越收越緊，他撫摸著朴智旻細瘦的骨架，有種想把他整個人抬起來禁錮在懷裡的衝動。

　　這時，朴智旻敏銳地咬了他一口，輕輕將他推開。

　　「現在還不行。」面對田柾國略帶埋怨的眼神，朴智旻笑著牽起了他的手，領著他往湖邊走，一面解釋：「要等月亮出現，效果才更好。在此之前，就和我一起坐著賞湖吧。」

　　聞言，田柾國抬頭查看天空，月亮仍舊被隱藏在雲層後面，天色灰濛濛的，看起來幾乎不可能再看到月亮，都不知道他們該等到什麼時候。

　　而且，晚上的湖有什麼好賞的？

　　他在心裡腹誹，有些不情願地跟著朴智旻在湖邊的草地坐下。深夜的湖看起來像是一片深沉的黑水，周圍的桃樹失去了白天的生氣與柔軟，反而顯得陰森。

　　「你還記得這座湖叫什麼名字嗎？」朴智旻突然問。

　　田柾國當然記得。不只如此，那天他和朴智旻的所有談話，包含他暈倒的畫面，到現在還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。

　　他轉頭迎上朴智旻的目光，回答：「叫鍾情湖。」

　　「沒錯。」朴智旻還是笑著，又說：「你當初嫌棄這湖的名字，那你可知這是誰取的？」

　　看見朴智旻眼底滿滿的笑意，田柾國就是再笨也猜出來了。

　　「……是我？」他有些不敢相信，因為他對此事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
　　「是啊。」朴智旻知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，現在他已經不會再因此惱怒了，只是平靜而懷念地敘述：「雖然我是桃林峰的主人，但是有些東西就是存在得太過理所當然，反而被我忽略了。你小的時候，常常來這裡玩耍，上天入地的，甚至還會潛進湖裡抓魚，就是這段期間的某一天，你突然對我說，希望我給這座湖取個名字。」

　　田柾國安靜地聽著，他沒有記憶，便只能靠著想像來回溯。在某一瞬間，他覺得自己和朴智旻口中的田柾國是割裂開來的，可當他帶入想像的畫面時，他又依稀能感受到那股熟悉。

　　好似即使他忘記了，他和朴智旻在一起的時光也會存在得如此理所當然。

　　朴智旻望著偶爾閃過一絲銀光的湖面，繼續說：「我並不擅長這種事情，想不出有情調的名字，所以我就拱著你替我取。最後，你說你覺得最合適的，就是『鍾情』這個名字。」

　　「你始終沒有告訴我選擇這個名稱的理由。」

　　「真可惜，就算我現在問你，你也想不起來了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內心因為朴智旻說的這些話而動搖。他沒多做思考，便緊緊地握住了身旁那隻小巧的手，胸口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，可是他卻連該說什麼都不曉得。

　　田柾國忽然間感受到一股無力的怒火，憤怒的情緒在斥責他自己的無能，同時也混雜著失去記憶的惶恐。

　　他知道，他是在害怕朴智旻選擇放棄這個失去了相處的回憶，已經不再「完整」的田柾國。

　　他表露出來的緊張實在太過明顯，引得朴智旻失笑。

　　「你過來。我帶你看個東西。」朴智旻很快決定轉換話題，牽著田柾國的手站了起來，和他一起站到湖的邊緣。

　　朴智旻蹲了下來，指著湖面的一角，要田柾國順著看過去。

　　田柾國疑惑而順從地低下頭，就在此時，他的眼角餘光瞥見朴智旻的手腕翻了一下。

　　一陣風被扇子搧過來，帶起一大片水花，全部拍打在他的臉上。

　　「……」田柾國閉著眼睛，將濕透的瀏海上翻，順手抹去臉上的水珠後，睜開眼睛瞪著朴智旻看。

　　「這就是你說的有趣的東西？」

　　朴智旻在旁邊笑得東倒西歪，「很有趣啊！你被騙的表情特別可愛，你知道嗎？」

　　田柾國剛才是真的有點生氣，但朴智旻一誇他可愛，儘管他不怎麼喜歡這個詞，可是那種喜愛的語氣，還是讓他不悅的情緒瞬間消散。

　　不過，朴智旻都敢戲弄他了，他怎麼能不報復回去？

　　於是田柾國動作極其迅速地撲向他，準備和他纏鬥在一起打個水仗，朴智旻卻早已預見他的行動，直接扯過田柾國寬大的袖子，主動拉著他一同躍入湖中。

　　朴智旻拉扯的力道毫不留情，他們一跌入水中，湖水便濺得到處都是。

　　「朴智旻！」田柾國游上水面，又好氣又好笑地大喊他的名字。

　　朴智旻笑著在他旁邊冒出頭來，他長長的銀髮貼在臉側和脖頸，更顯線條的纖細與優雅。

　　「要和我算帳嗎？但我都已經陪著你入水了，應該可以原諒我了吧。」朴智旻故作無辜地攬著田柾國的脖子，水面下的身體逐漸貼近。

　　田柾國的表情慢慢地變了。他難以移開貼在朴智旻身上的目光，心跳在溫熱的軀體和他擁抱在一起時，大聲得如雷似鼓。

　　不知不覺間，他們兩人已額頭相靠。朴智旻臉上的水珠滴落到田柾國的唇上，滑進了他嘴裡，而朴智旻也在此時往下瞥了一眼。

　　待他重新抬起眼的那刻，田柾國在他的眼中瞧見了同樣的慾望。

　　在靜默的黑夜中，誰都沒有說話，但他們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。

　　他們同時收緊了手，帶著水氣的涼唇貼合在一起，彼此都試圖從對方身上汲取暖意。田柾國似乎從沒這般貪婪過，他用雙手摸遍了朴智旻的全身，但濕透了的衣服黏得很緊，根本扯都扯不下來，於是他只好提著朴智旻的臀部，粗魯地撩起他的衣襬，從下方探索朴智旻柔嫩的肌膚。

　　朴智旻因為他的舉動而重重地喘了口氣，他用雙腿纏住了田柾國的腰部，自發性地扭動身體，迎合田柾國所有撫慰的動作。

　　朴智旻每一次挺過來的摩擦都令田柾國硬得發痛。他難以忍受地發出一道低吟，兩手穩穩地環抱住朴智旻，急切地開始往岸上走。

　　朴智旻咬了咬他的下唇，調侃道：「這樣就受不了？原先矜持的清陽大君跑去哪裡了？」

　　田柾國紅了耳朵，明白朴智旻是要報復他之前的無禮，於是他也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，「是你先來誘惑我的，怎麼可以做賊的喊捉賊？」

　　朴智旻哼笑一聲，「敢說我是賊，信不信我讓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」

　　田柾國被他頗有底氣的態度勾起了好奇心，「你要怎麼做？」

　　朴智旻笑了笑，從他身上跳了下來，和他一起站在岸邊，然後按住了他的肩膀。

　　「躺下來。」他對田柾國施予指令，「我要在上面。」

　　田柾國定定地看著他，僅因他的一句話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。

　　他沒有反抗，在朴智旻的注視下躺倒於草地之上，而後者很快跟著貼近他的身體，在他的下腹處落座。

　　朴智旻用手背輕輕劃過田柾國的側臉，輕聲說：「你好硬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臉泛上潮紅，就算剛才浸過了湖水，他的身體還是陣陣發熱，越燒越旺的慾火幾乎能把身上的水珠都蒸發，而朴智旻還不厭其煩地為其增添柴火，似乎就想看見他被這股烈焰吞噬殆盡。

　　朴智旻收回他的手，向上抬起之後，食指往內一勾，他們兩人的衣服就在法術的操控之下緩緩地敞開，衣襟往兩側翻倒，露出他們早就都濕透了的軀體。

　　朴智旻以雙手由下而上地撫摸田柾國結實的肌肉，感受他在戰鬥中鍛鍊出來的體魄，然後低下頭，一點一點地去親吻他，似是憐惜，也像是挑逗。

　　田柾國的呼吸不穩地顫抖著，他想幫忙把朴智旻掉落的頭髮塞進他的耳後，後者卻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，將他的手指含入嘴裡，淫蕩而富有技巧地吸吮。

　　田柾國不知不覺繃緊了肌肉，一手捏住了朴智旻的大腿。朴智旻笑著舔了舔嘴唇，領著田柾國將手指探到他狹窄的入口，挪動了臀部，將他小口小口地吞了進去。

　　田柾國倒抽了一口氣，彷彿現在才體會到妖狐朴智旻真正的模樣。

　　鮮活、誘惑、嫵媚，他整個人透出一股非常物所擁有的妖異，但同時亦充滿了在天界培養出來的矜貴，看起來既淫靡又冷傲，既清雅又性感。

　　危險極了。

　　田柾國用手指快速在朴智旻的體內翻攪，讓開拓的進度能夠更快一些。朴智旻高跪在他身上，毫不克制自己的呻吟，他甚至在田柾國動作時一同伸手撫慰起自己，享受感官接受到的所有刺激。

　　田柾國被他勾引得快要承受不住了。他的手從朴智旻的大腿處悄悄上移，就在他想要按著對方的腰，將他翻身壓下前，朴智旻率先制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手，警告道：「別亂動。我說了，我要在上面。」

　　田柾國咬了咬牙，「那拜託你快一點……！」

　　「時間是差不多了。」朴智旻別有深意地說完，調整雙腳的姿勢，握住了田柾國早已脹大的性器，主動坐了下去。

　　「唔……」田柾國握緊了拳頭，額頭和脖子浮出了青筋，死命忍耐住想狠狠貫穿朴智旻的衝動，任對方慢條斯理地將他納入體內。

　　朴智旻雙手撐著他的腹部，壓下自己的腰，上上下下地晃動起來。

　　田柾國悶哼一聲，雙腳在草地上滑出淺淺的痕跡。上一次他進入朴智旻還是在有些醉酒的狀態，而這一次，他腦袋清晰無比，能夠感受到所有他忽略的細節。

　　正是這點，快要將田柾國逼得發瘋。

　　他被朴智旻濕潤的嫩肉包夾，敏感的前端被緊密周到地吸吮，而後者光滑細膩的肌膚還不斷對著他磨蹭，那股彼此皮肉緊貼在一起的滋味，讓田柾國飢渴到喉頭發癢。

　　朴智旻自然看見了他因為忍耐過度而微微扭曲的表情。他滿意地瞇起雙眼，張開嘴巴，以極致色情的方式舔過自己的兩手手指，然後撫上田柾國的胸口。

　　「你得先射一次。」

　　朴智旻柔軟的語氣不太像是命令，但田柾國仍加重了喘息，似乎身體擅自選擇了遵從，在為滿足朴智旻的要求做出準備。

　　接著，朴智旻將指尖探上田柾國的乳頭，下邊用力夾著那根熱棒，上邊則漫不經心地搓揉。

　　田柾國掩著臉呻吟出聲。現在他確實被朴智旻弄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，此刻他滿腦子都被慾望塞滿，他的神智被朴智旻拿捏在手掌心，無論他做什麼，他都只能被牽領著跟隨。

　　朴智旻彎起嘴角，他偏過頭，一縷髮絲滑過他的肩頭與側頸，然後隨著律動不停顫抖，姿態格外煽情。

　　「我的大君。」朴智旻柔聲呼喚他，雙手卻驟然使力，彷彿是愛與恨在拉扯。

　　田柾國並不覺得痛，反而是因此感受到另一種刺激。他不知所措地紅了眼角，在朴智旻掐緊他時成了一隻看似無害的兔子，可又會在身上的人深深坐下時，露出凶獸那般要吃了人的眼神。

　　朴智旻能看見兩種不同的他。戰神阿修羅，和他記憶中的田柾國。彷彿像是兩個靈魂被鎖在一個軀殼裡，正逐漸同化對方，要融合成全新的人。

　　朴智旻喘息著，捧住了他既陌生又熟悉的臉。

　　「田柾國。」

　　無論他變換成什麼樣子，朴智旻想，只要他知道他是誰，那就夠了。

　　朴智旻低下頭吻了他。田柾國的手立刻環了上來，他的渴望再明顯不過，幾乎將自己擺在了一個尋求垂憐的位子，希冀朴智旻給予他溫暖而飽滿的疼愛。

　　田柾國對他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，背後肯定有其原因，但朴智旻已經不願再去想。

　　他太累了。他將自己七次的生命都給了田柾國，稱得上是獻出了自己的一切，因此，他大抵是沒什麼好失去的了。所以田柾國若想要什麼，他就給他什麼，不必再去計較得失。

　　他早就體會過問「為什麼」之後，所嚐到的苦澀滋味。

　　所以他決定不問了。

　　什麼都不必說，只需要感受便已足夠。

　　朴智旻的眼前迎來了一抹微光。他看著翠綠的草地擺脫灰暗，緩緩直起了身體。

　　田柾國的元陽在他體內擴散開，隨著淺淡的光照耀在他的身上，那些能量開始活躍起來，於他各處的經絡裡流轉，凝聚，又接著分散，反覆修補他破敗的軀殼。

　　田柾國仰望天空，微微睜大了眼，「月亮竟出來了。」

　　「只要用心等，總能等到的。不是嗎？」

　　聽見朴智旻的話，田柾國視線下落。他從下方仰視著這個人，月光穿透厚重的雲層，將光芒全數籠罩在他身上，朴智旻的身影因此而變得朦朧淺淡，彷若倒映在水中的明月，只要將手一伸過去，就會瞬間消散，註定無法被人摘取。

　　這一幕令田柾國心底湧起劇烈的恐慌。他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，想也不想，就將朴智旻用力地擁入懷中。

　　不要走。

　　留在我身邊。

　　這一次……不對，下一次他一定會——

　　田柾國不再忍耐，轉過身來將朴智旻壓倒在地，後者發現到滴落在他臉上的是什麼後，露出了錯愕的表情。

　　「柾國？」

　　田柾國根本沒感覺到他哭了。在他胸口翻湧的情緒實在太多太雜，以至於他失去了判斷的能力，不過他也並不在乎，他把注意力全擺在朴智旻身上，只注視他一個人，只想著他一個人。

　　田柾國周身泛起熟悉的疼痛。

　　他知道這份痛苦的來源是誰。

　　最初只要他接近朴智旻，他就會為此難受，恨不得趕緊與他保持距離；但如今，即使了解到貼近朴智旻的代價是要永遠伴隨這道苦楚，田柾國也甘之如飴。

　　他將朴智旻的腰提了起來，一次又一次地深入，讓後者也為他兇猛如潮的情感通身顫慄。

　　他用全身的體重去壓制朴智旻，使他無法動彈，只能在他身下跟著他劇烈起伏。朴智旻以變了調的聲音呼喊他的名字，這讓田柾國更加激動，他從兩邊扣住了朴智旻的手，拉到他的頭頂，掌心抵著他來回搓揉，手指相互攪動，和不斷侵入的硬物一樣，以各種方式把朴智旻緊抓在手裡，不讓他有機會逃離。

　　田柾國的手被朴智旻小指的戒指磨出了紅痕，但他不甚在意。他覆在朴智旻的身上，和他交換了許多個綿密悠長的親吻，有某個瞬間，田柾國以為時間彷彿會停留在這美好的一刻。

　　「柾國……」朴智旻在他自己的領地放縱地呻吟，過度的快感令他神情迷亂，他的指尖向下掐進田柾國的手背，腰部因為下身的頂弄而發抖挺起，淡白色的體液在田柾國反覆插入的時候濺了出來，甚至噴到了他的下巴。

　　朴智旻大聲喘著氣，已經無力顧及身體的髒亂，田柾國卻直盯著那個地方。下一秒，他便伸出舌頭，將朴智旻下巴的精液舔入口中。

　　朴智旻有些發楞地望著他，他以為會見到田柾國皺著眉頭的表情，沒想到對方反而高興地笑了。

　　「太好了。」田柾國的舌尖壓著下唇滑過，帶笑的眼裡閃爍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瘋狂，「現在你全身上下，都充滿了我的味道。」

　　他這句話讓朴智旻從頭到腳的顫慄，一下子又再次迎來了高潮。

　　朴智旻連吸了好幾口氣，斷斷續續地說：「雙修……這樣，就夠了……」

　　「這怎麼夠？」田柾國漆黑的眼眸靜靜地垂下來看他，說道：「月亮是出來了，但太陽還沒有。」

　　朴智旻張著嘴想說些什麼，然而田柾國抵過來的力道逼得他忍不住大聲叫喊，很快就錯過了好好說話的機會。

　　他們兩人的喘息聲持續不斷地交錯在一起，忽然間，田柾國察覺到了什麼，抬起頭往樹林的深處看了一眼。

　　那裡什麼都沒有。

　　田柾國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視線，緊緊抱住了朴智旻，也讓對方的手攀住他的肩膀，好在情慾翻湧中能夠抓緊彼此。

　　嗅著朴智旻身上的氣味，田柾國這才漸漸安下心來。

　　唯有這種時候，清冷的月會散發出他最熟悉不過的暖意。

　　也唯有這種時候，他能夠說服自己，朴智旻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