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影出枝

D is for Domination

 

　　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？

　　田柾國在脫下自己衣服的時候，腦中也不免閃過類似的疑問。

　　為什麼自己要答應朴智旻的建議？

　　為什麼明知道對方可能是想藉機羞辱自己，仍然配合著對方？

　　似乎從第一次見到朴智旻開始，他就變得有些奇怪，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了。

　　朴智旻給過他機會，在進房門之前又一次和他確認是否真的要繼續，那個瞬間他猶豫了，可是當他抬起眼看向朴智旻時，一股衝動讓他點了頭。

　　於是朴智旻輕笑著推開了門，在反手關上的同時命令他將所有衣物褪下。

　　「你知道嗎？聽說人在一絲不掛的情況下，會失去說謊的能力。」朴智旻拿下掛在牆面的麻繩，坐在椅子上看他寬衣解帶，如此說道：「所以以後的每一次，你都必須先脫光衣服站在我面前。畢竟在『療程』之中，最重要的就是坦承。」

　　朴智旻微笑的時候眼睛都瞇了起來，看起來狡黠又迷人。

　　這張臉太具有欺騙性了。田柾國解開褲頭的鈕扣，心裏反思，是不是促使他如此反常的其中一個原因，就是被這個人的樣貌給迷惑了。

　　退去身上最後一件衣物後，田柾國不自在地低垂著頭，即使是如此不正常的他，全身裸體站在他人面前也同樣會感到羞恥。

　　朴智旻走過去將已經綁好形狀的麻繩給掛在他身上，只在最尾端的地方扣好。他身上的東西有伸縮的設計，朴智旻手上拿著兩條操控的繩子，一條可以使他全身的麻繩收緊，一條可以放鬆。

　　朴智旻用手掂了掂兩條繩子，然後拉過其中一條，把繩子收緊到他想要的程度。

　　田柾國感覺到身體的束縛逐漸加深，雖還不到陷入皮肉的程度，但沒處理過的麻繩背在身上，那些纖維貼著皮膚依然扎人，田柾國輕輕一動都能感受微小的刺痛，這讓他渾身很不自在。

　　「開始之前，我們先訂好規則。第一，你必須完全遵從我的命令。第二，我問的話你都得全數回答，不能作假。第三，除了我的命令之外，只有我可以碰你，你不能主動碰我。最後，如果你承受不住、不想繼續了，你就趕快對我說『我要停止』。」朴智旻停頓了會，給田柾國消化理解的時間，「如果你都明白了，我們就將正式成為主奴關係，你考慮清楚。」

　　這是朴智旻今天第二次讓他考慮了。就算再怎麼想要懲罰他，但朴智旻依然小心地詢問他的意願，並且在他們過來之前就早已徵求過金碩珍的同意。

　　朴智旻的反覆確認讓田柾國莫名的厭煩，就好像覺得他會支撐不住而投降一樣。

　　雖然「主奴」這個詞很不妙，而且田柾國並不確定朴智旻會對他做些什麼，但既然朴智旻敢提議、金碩珍敢答應，那他有什麼好害怕的？

　　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在害怕他才對。

　　田柾國望向朴智旻，在他驚訝的目光中主動跪在他的面前，輕喊：「主人。」

　　朴智旻眨了眨眼，接著低低笑了起來。

　　「乖孩子。」他的手撫上了田柾國的頭頂，溫柔地撓動他的髮絲，田柾國在他這樣的撫摸下，不自覺地放鬆了身體，赤裸的身軀呈現出一種毫無防備的姿態。

　　然而他卻沒想到，朴智旻下一秒突然手掌發力，狠狠將他的頭給按到地板上，發出了極響的撞擊聲。田柾國吃痛的悶哼，朴智旻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的腦袋一陣發暈，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，對方又扯著他的頭髮將他給拉起來。

　　「你是一個很不合格的寵物，所以我必須從頭教你規矩。」朴智旻冷冷地說：「我現在給你時間調整你的跪姿，按照我的指示去做，不然我們就再來一次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額角因為疼痛而抽動了一下，他忍耐著本能還手的衝動，深吸一口氣回答：「……好的，主人。」

　　「把你的雙手背在腰後，腰板打直、抬頭挺胸，膝蓋向外側打開。」田柾國很快地依言照做，朴智旻便繼續道：「很好。現在低下你的頭，沒有我的允許，你不准抬頭看我。」

　　田柾國低頭看著鋪在地面上的紅色軟毯，在侷限的視野中，他隱約瞥見朴智旻搬過一張椅子，坐到了他的面前。

　　「背著麻繩會痛嗎？」

　　朴智旻像是隨口一問，田柾國抓不準他的想法，於是選擇保守一點的回答：「不痛。」

　　「很好。」他帶有笑意的聲音自頭頂傳來，田柾國立刻感受到身上穿著的繩子迅速收緊，粗糙的纖維緊緊貼著他的皮膚，稍微一動就能刮出一抹紅痕。

　　……這個渾蛋。

　　田柾國捏緊了掌心，朴智旻的惡意捉弄令他下意識抿住了嘴唇，下巴卻突然被前方的鞋尖挑起。

　　「在心裡罵我是嗎？」朴智旻冷淡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警告，「對於主人的任何行為，寵物都要滿懷感激的接受，給我記好你的身份。這次念在你是初犯所以放過你，但下次就不只是講講而已了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目光從他的鞋面移動到他的臉，朴智旻漂亮的面龐在沒什麼表情的時候，看起來強勢又凌厲，刻意在今天換上正裝的他，渾身都散發著上位者的氣息。

　　和他那天在審訊室的模樣如出一轍。

　　田柾國的呼吸頓了一瞬，回憶中的畫面讓他逐漸屏去雜念，只專注在眼前這個人身上。

　　「很好的表情。」朴智旻用手托著臉，嘴角微微揚起。他動了動腳，鞋尖自田柾國的下顎滑過他的脖頸，最後輕點於鎖骨處。「你是我的狗，現在，我只准你看著我、想著我、感受我。」

　　朴智旻的嗓音相比一開始，變得低緩許多。藉由他說的話，田柾國覺得他的感官都像被催眠了似的，除了朴智旻的一舉一動，其他景象都開始模糊。

　　「是的，主人。」他張嘴開，毫不費力地吐出恭敬的回應。

　　朴智旻那雙狹長的眼滿意地瞇起，他懶洋洋地指示下一個命令：「替我把鞋襪都脫了。」

　　田柾國垂下眼眸。他挪動背在身後的手，雙掌輕輕托起朴智旻的腳踝，將黑色皮鞋從腳跟的地方開始脫下，謹慎地擺在旁邊。他的手指接續著探入襪子的邊緣，指腹撫過他的腳底和腳背，把他的襪子徹底退去，朴智旻的腳掌就這樣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。

　　朴智旻突然將腳抽離田柾國的手心。他踩上田柾國的肩膀，用腳趾撥弄後者身上的粗礪麻繩，刺激他皮膚被劃得通紅的地方。

　　「還有一隻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手指反射地抽了抽，背到現在，他已經逐漸開始習慣麻繩的觸感，但是在朴智旻玩弄般的摩擦之下，被刮傷的皮膚又漸漸刺痛了起來。

　　他暗暗吸了口氣，抬起朴智旻的另一隻腳，照著剛才的做法幫他把鞋子脫掉，襪子也妥善地塞進鞋口裡。

　　「做得好。」朴智旻低笑了聲，「接下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。回答得好，我就獎勵你。」

　　他沒有說如果回答得不好，他會做些什麼。

　　「是。」田柾國再次擺好寵物的姿勢低下頭，看著朴智旻擺在自己大腿上的左腳。

　　剛剛在脫鞋的時候他就發現了。朴智旻的腳踝很細，細到他一手就能夠圈住，更甚者，也許他一個使勁就能拉著對方的腳，把人拖到自己身下。

　　危險的想法在田柾國的腦海裡逐漸發酵，而他對此毫無所察。

　　這時，他突然聽見朴智旻問出了第一個問題，「告訴我，田家都是怎麼教導你的？」

　　田柾國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，因此而愣住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　　他的沉默讓朴智旻挑起了眉。他拉了拉手中的繩子，讓田柾國身體纏繞的麻繩收得更緊，並且警告道：「不說話也是回答錯誤的一種。要不要開口，我只給你三秒的時間考慮。」

　　他踩在田柾國肩膀上的力道加重，後者小小地喘了口氣，在他準備讀秒之前說道：「我家……田家，會把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集中起來，一起訓練。」

　　見田柾國述說著與自己有關的事，朴智旻神色變得認真，原先托著側臉的手移動著撐起了下巴，他的指節抵住下唇，擺出了思索的姿態。

　　「我們什麼都學。搏擊、刀術、槍術，田家的長輩會替我們安排課程，然後以實戰當作學習成果，為我們做出排名。」

　　田柾國一談起這些事情，過往的那些回憶便不受控制地一一湧上。

　　鮮血、暴力、恐懼、刺激。那些所謂的「訓練」、「課程」，實際上是一群怪物們被他們的培養者所賜予的享樂。

　　「你們都做了些什麼？」

　　田柾國緩緩地眨了下眼，地板的暗紅地毯看在他眼裡，像是被血液浸染過後的顏色。

　　「那裏有專門關押人質的地下室。幹部們把我們個別跟人質關在一起，然後對我們說：『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』。」

　　這是他們的實戰課程之一。

　　他們和人質會分別拿到一把刀，誰先用刀子把對方殺死，誰就贏了。

　　田柾國沒有告訴朴智旻的事情是，實戰課也有評分以及排名。

　　「殺死」是基本要求，也只能拿到基本分。而殺死後的屍體模樣，是他們的加分項目。

　　田柾國從來都不喜歡讀書。但唯有人體解剖書，是他就算不喜歡，也必須讀上數十遍，將書本內容熟記於心的東西。

　　他因此而得知人體每一個脆弱的關節、每一處會造成大出血的部位，或是就算捅爛也不足以致命的地方。

　　這是他賴以維生的本事。

　　所以在他用刀肢解了那個人質之後，他獲得了最高的成績，冷眼看著排名最末位的家族成員被拖去實施處罰。

　　至於是怎樣的處罰，田柾國自己也不曉得。

　　因為他始終處於家族排名的上位圈，從未掉下來過。

　　「過來我這邊。」朴智旻驀地呼喚道，他在田柾國乖順地爬過去時，捧起了他的臉。

　　「告訴我你是怎麼殺死那個人的。告訴我，你在想些什麼。」他輕輕撥開田柾國額前的瀏海，兩人一個抬眼，一個垂眸，對望進彼此的眼睛裡。

　　當時的記憶彷彿又重回眼前，田柾國可以輕易地描述出那番景象。

　　「我知道我會活下去，因為那個人太弱了。」田柾國在朴智旻深褐色的眼瞳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，卻看不清自己的神色。地毯的顏色、胸腹和背部傳來的刺痛感讓他有點恍惚，他說話的時候不知怎地，呼吸略顯急促，「我很快地解決掉他，覺得有點無聊。……不，也不是那麼無聊。因為我有更多時間可以做其他事。」

　　「什麼事？」朴智旻的其中一隻手掠過他的耳朵，伸進了髮絲之間，田柾國一瞬間感到頭皮發麻。

　　「畫畫。我在他身上畫畫。」田柾國的意識在回憶和朴智旻的動作之間拉扯，他的鼻息變得粗重，體溫逐漸上升，他好像聽見自己笑了一聲，又不是那麼確定。

　　朴智旻看著他，彎起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笑意，「好玩嗎？」

　　田柾國的思緒頓住了。

　　好玩嗎？那時候自己拿著刀在那個人的身上比劃的時候，他在想什麼？他的目的是什麼？是希望能獲得高分，還是為了得到幹部的稱讚？

　　又或者，那只是單純的興致所然？

　　「好玩嗎？」田柾國覆誦著朴智旻的問話，眼中閃過一絲退縮，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
　　朴智旻當即扇了他重重的一巴掌。

　　「別對我說謊。」他冷冷地說：「你明明知道。」

　　才不是。

　　他不知道。

　　田柾國壓抑著某種奇怪的憤怒，委屈的情緒取而代之湧上，「……我沒說謊。」

　　朴智旻將他身上的麻繩給拉到最緊，用腳踩住他的頭壓往地面。

　　「再給你一次機會。」

　　田柾國的臉埋在地毯的絨毛裡，呼吸困難。他被迫彎下的背脊被深陷在皮肉裡的麻繩紮到滲出血絲，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，連捏緊地毯的雙手都緊繃到微微顫抖。

　　不知道過了幾秒，朴智旻移開了腳，粗魯地抓著他的頭髮抬起他的頭。

　　「殺人的感覺，好玩嗎？」他重新問了一次。

　　田柾國喘著氣，方才的窒息感讓他整臉漲得通紅，腦子都無法好好思考。

　　突然，朴智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，田柾國的臉又被他埋進地毯裡，他的腳踩踏的力道比上一次更大，方式也更加暴力。

　　本能驅使田柾國掙扎起來，但只要他一大力動作，身上的麻繩就摩擦得他遍體都痛。他在缺氧的窒息感中昏沉地想，他到底做錯了什麼，朴智旻要這麼對他？

　　田柾國霎時放棄了掙扎，口中發出微小的嗚咽。

　　朴智旻很快察覺了不對，蹲下身捏起他的臉一看，這才發現他居然哭了。

　　他愣住了，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表情。

　　這麼可怕的一個人，居然只是被他踩了幾下，就滿面委屈地哭了起來？

　　完了。難道他做得太過火了？朴智旻的臉色僵了僵，忍不住扶額嘆了口氣，輕輕扶好田柾國的肩膀，關心地道：「你還好吧？要停止了嗎？」

　　田柾國看著朴智旻立刻軟化的表情，一邊徐緩地調整呼吸，充分的氧氣不僅讓他的思緒恢復清晰，還順勢點燃了他體內的其他東西。

　　他眼眶中還有淚水持續滑落，朴智旻貼著他臉頰的手動作溫和，但田柾國的注意力並不在那上面。他的目光凝視朴智旻微微敞開的領口，掃過他形狀優美的鎖骨、中央誘人的凹陷處，以及與頸部相連的肌肉線條，喉頭突然一陣乾渴。

　　熟悉的感覺在他身體裡細細密密地燃燒。

　　朴智旻不知道，田家教會了他多少東西。除了打鬥技巧之外，還有一種，叫誘騙的手段。

　　田柾國暴起只需要極短的時間。在那之前，他甚至沒流露出一丁點進犯的前兆，不過短短一瞬，朴智旻就已經被他扼住脖頸壓倒在地。

　　田柾國坐在他的身上，左手粗暴地扯開他的衣襟，朴智旻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已足夠令他興奮，但當他觸及到對方白皙緊緻的肌膚與肌理時，他簡直激動到連呼吸都在顫抖。

　　多漂亮的身體。

　　他想像著這幅畫布被他用鮮血來作畫的模樣，一定是非常、非常地迷人。

　　朴智旻問他殺人好不好玩、問他在那人身上畫畫好不好玩。

　　他現在終於完全想起當時的感覺了。

　　怎麼會不好玩？

　　他的目的才不是為了獲得最高的分數。

　　當然是因為好玩。因為有趣。否則他幹嘛費那麼大的力氣，為了拆解那個人的身體，把刀都給弄壞了。

　　朴智旻躺倒在地毯上，田柾國一時竟搞不清楚，究竟是地毯原先就是這樣殷紅的顏色，還是是他的記憶把眼前所見都染成了這般貼近鮮血的色澤。

　　不過那並不重要。

　　田柾國把手貼上了朴智旻的胸口，隔著皮肉感受他心臟的跳動。

　　突然，他掐著朴智旻脖子的手猛地被後者狠狠一撓。

　　「田柾國……你這狗娘養的……！」朴智旻艱難地咒罵，他的臉龐因為缺氧和過度的憤怒而些微扭曲，卻艷麗異常。

　　田柾國對上了他盛滿怒意的雙眼，背脊一陣發麻，彷彿能感覺到體內那隻怪物迫不急待的騷動。

　　他看著他倨傲不已的主人躺在自己身下，在生與死的間隙中痛苦卻奮力地掙扎，如此誘人的模樣，讓他恨不得拿什麼東西狠狠地刺進他的身體裡面。

　　手指也好、刀子也好，或是其他堅硬的東西，什麼都行，他想把那些都插進朴智旻的體內，想要被他的血肉緊緻地包裹，然後將他的身體給攪得天翻地覆！

　　田柾國克制不住自己的喘息。他知道他又失控了，但這不是他的錯，這次不是他的錯，是朴智旻引誘他的。要不是朴智旻用疼痛來刺激他，又刻意用話語來引導他回想那些血腥的過去，他體內的怪物不會那麼輕易甦醒。

　　這都是朴智旻的錯。

　　田柾國舔舐他乾燥的嘴唇，腦袋裡的念頭全都是在思考怎麼樣的凌遲更適合他的主人，如何才能襯托出他的美麗。他過度激昂的情緒讓他注意不到周圍的動靜，甚至連他掐人的力度都在不知不覺間稍有減弱。朴智旻趁此機會，憋了好大一口氣拉住旁邊的椅腳，倚靠危急時的腎上腺素，以單手抬起椅子，重重地往田柾國身上砸去。

　　那個完全發瘋的人被砸得身體歪向了另一側，脖頸的桎梏鬆開之後，朴智旻趁勢一拳扣向他肋骨正下方，並且在田柾國痛苦地摀住腹部時，推開他從地板躍了起來，一把抄起旁邊桌子擺放的消毒酒精，扭開壓頭將酒精全部倒在田柾國的身上。

　　「啊！好痛！好痛！」田柾國哀號著臥倒在地上，身體瑟瑟發抖。他的前胸後背早就被麻繩給磨得滿是傷口，這些地方一觸碰到酒精，就像有人拿無數根針扎向他一樣，根本是一場酷刑，偏偏他又不能劇烈掙扎，因為只要一動傷口就會更多，身體也會越痛，不論怎麼做都不對，最後只能動彈不得地待在原地，等待疼痛感過去。

　　但朴智旻並沒有打算澆完酒精就放過他。他伸手拉著田柾國身上的麻繩，將他整個人拖到牆邊，然後一腳接著一腳，毫不留情地踹向他的身體。

　　「好痛、我好痛！」田柾國哭喊著道歉：「智旻哥，我錯了，我不要繼續了，求求你原諒我。」

　　「我們現在還是主人跟寵物。寵物膽敢襲擊主人，自然應該嚴格管教。」朴智旻踩著他的身體，看見田柾國滿臉淚痕，這一次他沒再心軟，「不過這次確實是我不對。你明明就沒有說『我要停止』，我卻對你放鬆了警惕。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了。」

　　朴智旻冷笑著俯視他，「疼痛的感覺怎麼樣？被人壓制的感覺怎麼樣？記住誰才是你的主人。妄圖以下犯上？你想都不要想。」

　　田柾國蜷縮起身體，承受朴智旻接連不斷的暴力行徑，他的嗓音哭到沙啞，連反抗的力氣都漸漸消散。

　　不知從何時起，怪物不再掌控他的身體，意識也不再暴虐地渴求鮮血，唯一還停留在他的思考中的，只有朴智旻。

　　絕對的強勢，伴隨絕對的控制。

　　田柾國在痛苦低鳴之際，不自覺把這段話與朴智旻連結到了一起。

　　從最一開始見面，到後頭的兩次失控，他都沒有贏過眼前的這個人。

　　明明最初只是想要試探，確認過朴智旻的實力之後，他卻抵擋不住惡鬥的慾望，渴望將朴智旻給擊潰，沒想到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。

　　真強啊。

　　強到讓他也無法不去臣服。

　　對於強者的崇拜，那是他被鑿刻在身體裡的基因。

　　所以就是因為他這麼強，自己才肯心甘情願地做他的狗吧？

　　朴智旻望見田柾國躺倒在地，幾乎奄奄一息的模樣，煩躁地將瀏海撥向腦後。他「嘖」了一聲，單膝跪在地上，替田柾國解開麻繩的扣子，幫他脫下束縛。

　　田柾國茫然又不解地望向他，朴智旻則瞇起了眼警告道：「調教結束了。再繼續下去也沒意思。這次的事情，我就當作是個意外，你要是下次再來，我可不保證你的人身安全。」

　　他在朴智旻的攙扶下緩緩靠牆坐起，後者站直了身體，雙手交叉於胸前，看向他的眼神高傲卻又充滿威信。

　　「不過你如果不害怕，想要挑戰我的話，那就儘管來吧。身為我的寵物狗，敢襲擊我，那我就用腳壓著你，讓你對我求饒，敢隨便脫離我的掌控，離開我的身邊，那我就用鍊子拴住你，將你給拉回來。你能反抗我幾次，我就能制服你幾次。」

　　聽見朴智旻的話，田柾國突然心中一震，最初一直懷抱的疑惑在此時終於豁然開朗。

　　他想起剛接受金碩珍的治療時，男人曾蹲在他身前，溫柔地對著他這麼說：『我知道你沒有辦法完全信任我，因為我的能力不足以幫助你掌控自己。但是如果有這麼一天，你覺得你遇到了能夠幫上忙的人，請你一定要牢牢地抓緊這個人，就算哭著喊著，也要對他說，請你救救我。』

　　……為什麼即使是如此荒謬的提議，要他成為別人腳下的狗，他也沒有任何抗拒地答應。

　　不只是因為朴智旻夠強。

　　這個人好像註定就該成為他的主人。他如此地敏銳，輕易就能察覺自己的情緒，他身上的一些東西，能夠誘發他的失控，卻又強悍到足以將瘋狂的他給拉回正軌。

　　從一開始他就察覺到，或許朴智旻能成為幫助他的那個人。

　　而朴智旻果然沒有讓他失望。

　　如果有這個人在，自己好像就再也不用害怕，會成為別人口中怒罵、懼怕的那個「怪物」。

　　朴智旻讓他想要這麽相信。

　　「時間差不多了。起身穿上衣服，我們就離開吧。唉，我的襯衫都被你扯壞了，好險我有帶外套過來。」朴智旻一邊嘆氣抱怨，一邊對癱坐在地的人伸出了手。

　　田柾國立刻用雙手緊緊抓住了他。

　　帶有溫度的眼淚又自顧自地落了下來，但此刻田柾國並沒有感到丟臉的餘裕，他只專注地望著面前滿臉錯愕的這個人，低啞的聲音有些顫抖。

　　「救救我。」

　　就算哭著喊著，也要對他說。

　　「智旻哥，請你救救我。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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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朴智旻進到家門的瞬間，客廳的燈便馬上亮了起來。

　　他隨意地脫下鞋子，一瞥頭就看見某個人滿臉陰沉地望著自己。

　　「柾國。」朴智旻喚出來人的名字，湊過去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。「這麼晚了，你怎麼還不睡？」

　　「你覺得我是因為誰才沒睡？」田柾國語氣不善地反問，他的表情看起來相當生氣，「你身上都是菸味和酒味。」

　　朴智旻看他受不了地皺起了鼻子，忍不住笑道：「抱歉，今天有重要的飯局，那些人總嚷著要喝酒抽菸。」

　　「快去洗澡，然後睡覺。」田柾國沉著臉催促。

　　「好累啊……我能直接上床睡覺嗎？」朴智旻嘆了口氣，把額頭靠在田柾國的肩膀上稍作休息。

　　「不行。」田柾國非常堅持：「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。」

　　朴智旻靠著他輕輕閉上了眼。田柾國的鼻子很靈，不喜歡他身上有別人的味道，甚至想要他身上只有他喜歡的味道。就因為如此，田柾國包辦了他們家所有跟氣味有關的產品，從洗髮乳、沐浴乳到洗手乳以及擴香，全都由他負責採買，如此一來，他們兩人便時時刻刻都共享著同一種氣味。

　　田柾國這樣的佔有慾，朴智旻覺得非常可愛。

　　「那你幫我洗。」

　　田柾國愣了一下，「什麼？」

　　朴智旻抬起臉，雙手勾住他的脖子，湊近他的耳邊說道：「你不准我直接上床，那你來幫我洗澡，好不好？」

　　朴智旻今晚喝了不少酒，體溫因為酒的作用而升高，連帶著氣息都變得灼熱，他一靠近說話，就把田柾國的耳朵都薰得通紅。

　　田柾國抿起唇沉默，朴智旻見狀，伸手捏住了他的耳尖，放在指腹之間輕輕搓揉。

　　「柾國。」朴智旻輕笑著問：「好不好？」

　　田柾國的喉結上下滾了滾，聲音有些不穩，「……好。」

　　朴智旻心情愉悅地脫下外套掛在客廳，跟著田柾國雙雙走進浴室。當他一開始脫衣服，田柾國便馬上走到浴缸旁替他放水，在等待熱水填滿浴缸的這段期間，他沒有轉過身來看朴智旻任何一眼。

　　朴智旻莫名地覺得好笑。現在躲有什麼用呢？明明等一下就會看到他赤裸的身體，甚至還要動手幫他洗澡，有必要害羞成這樣？

　　他暗笑著搖搖頭，把髒衣服丟進洗衣籃裡，然後走到浴缸旁邊，抬手撫上了田柾國的背。

　　青年敏感地一顫，下意識就要抬頭，卻在半途停住了動作。

　　田柾國輕咳了一聲，「怎麼了？」

　　「等放水的時間，你可以先幫我洗身體。」朴智旻指指浴缸旁邊的臉盆提醒道。

　　「……你先背對著我。」田柾國的頭垂得很低，朴智旻感到有趣的同時，不免也有些擔心，這樣下去這個澡不曉得要什麼時候才洗得完。剛才他說很累，那可不是假的，他怕自己還沒調戲完這孩子，就先泡在浴缸裡失去了意識。

　　想到這種可能，朴智旻只好暫時先配合田柾國的要求，背對著他。

　　「好了。」

　　朴智旻乖巧地站著，聽見身後傳來微小的吐氣聲。田柾國越過他拿起臉盆，裝滿水後小心地將水倒到朴智旻身上，細心詢問水溫如何。

　　「很棒。」朴智旻說完後便感覺到一雙手貼上了他的肩膀，然後順著他的身體輪廓緩緩下滑，將沐浴乳給抹開。

　　田柾國有些粗糙的手藉著沐浴乳的潤滑，在他背後肆意移動的感覺十分新奇，同時也帶有別樣的癢意。朴智旻縮瑟了下，不自覺用手抵住牆面來支撐身體。

　　田柾國的手持續在他身上逡巡，有好幾次他的手指碰到側腰時，朴智旻都以為他會順著那個方向將沐浴乳抹上他的腹部或胸口，但實際上田柾國就真的只是循規蹈矩地替他抹背，這讓他相當失望。

　　正當他想著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都沒有一點吸引力的時候，田柾國的手下滑到了他的臀部。他心中的難耐感令他更加集中精神在田柾國的觸碰，所以當對方的手滑進臀縫時，朴智旻一不小心就發出了輕喘，被水蒸氣染濕的空間放大了他的聲音，在眼下這般赤裸相對的場面，輕易能引起許多遐想畫面。

　　「……怎麼了？很癢嗎？」田柾國的聲音聽起來靠近了些，他的手落到臀與腿根的交界處，兩手拇指探到了大腿內側細緻的皮膚，朴智旻頓時一陣顫慄，後頸微微地發麻。

　　朴智旻咬住下唇，想讓自己冷靜一點，下意識往前踏了幾步，身後那人見狀便掐著他的腿一併靠了過來。

　　他清晰地感覺到，田柾國的手指由外而內的在移動。朴智旻的腳不由自主地掂起，撐在牆上的手也不知何時握成了拳頭。他輕輕閉上眼睛，身體燥熱的溫度使得酒意沖上了腦袋，他在微醺的狀態中，秉持所剩不多的理智壓抑呼吸的聲音，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引誘田柾國來幫自己洗澡，搞得現在他沒吃到對方什麼豆腐，就先在他面前失了態。

　　田柾國修長的手指還攀在朴智旻的大腿上，雖然沒再繼續移動，但他卻在指尖加重了力道，把他的大腿按壓出幾個淺淺的凹痕。

　　不妙……朴智旻恍惚地想著，好像快要勃起了。

　　他咬住下唇，心裡正考慮著要不要乾脆豁出去算了，田柾國卻反而在此時收手。

　　朴智旻愣了愣，瞥見田柾國動作迅速地拿起臉盆，然後將沐浴乳推到他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。

　　「前面……前面你自己洗。」田柾國說話的語調聽著有些僵硬，他及時停止之後，朴智旻的腦袋也慢慢冷卻了下來，心裡不知該說是可惜還是慶幸。他悄悄嘆了口氣，抹了把臉振作精神，然後快速地搓開沐浴乳的泡沫清潔身體。

　　「好了。可以幫我用水沖一沖嗎？」朴智旻稍微側過身體，回頭看向田柾國，青年不曉得對什麼看到入迷，滿臉的心不在焉，對他說話也沒有反應，直到朴智旻幾乎整個身子都要轉到他面前，他才驚慌地按住朴智旻的肩膀，把他給推回去。

　　「在想什麼想到恍神？幫我沖個水，可以嗎？」朴智旻無奈地又問了一次。

　　⋯⋯剛剛他好像看見田柾國的耳朵紅了？

　　田柾國遲鈍地以單音回應，姿態雖然慌張，但他倒水的動作相當細緻。

　　熱水淌過身體，朴智旻順勢抹掉皮膚上的泡沫，等到全數沖洗完，不等田柾國開口，他就主動踏入浴缸，胸口以下都被淹沒在水中，看不清身形。

　　他一手靠著浴缸邊緣，見田柾國坐到他旁邊準備替他洗頭，乖巧的模樣令他忍俊不住地笑說：「靠這麼近沒事嗎？你的睡衣。」

　　田柾國看了一眼睡褲，剛才幫忙沖水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濕掉了部份，「沒事，再換一件就好。」說完，他沾滿洗髮精的手覆上朴智旻沾濕的頭髮，手指靈巧地為頭皮搓揉按摩，後者享受著他的服務，舒服得瞇起了眼睛，身體也在熱水中得到舒緩與放鬆，不禁湧上了一點睡意。

　　「我們柾國真溫柔啊。」朴智旻趴在浴缸邊，半闔著眼。他伸出了兩根手指，模仿人走路一樣，踩到了田柾國的腿邊，然後輕輕搭了上去。

　　田柾國很快吐槽：「哥說這種話，別人聽了都不會信。」

　　也是呢。

　　「但我是認真的喔。」朴智旻抬眼看他，青年的表情無可奈何，卻又因為他的稱讚而流露出幾分窘迫。朴智旻勾起嘴角微笑，越是和這個人相處，他就越能發現對方的可愛與可憐之處。

　　他說的溫柔，並不是安慰，而是實話。

　　能夠查覺到自己犯下了錯誤，並且因為那些無法挽回的舉動而感到自責、痛苦，朴智旻覺得，這樣就已足夠被稱作溫柔。

　　這番話或許被外人聽去會感到可笑，但身為田柾國的調教者，田家對這孩子的影響有多深，他對於自己缺少控制力這件事有多無助，除了金碩珍之外，朴智旻是最為了解的一個人。

　　田柾國當初像抓住浮木一樣向他呼救的模樣還清晰地印在腦中，那個瞬間朴智旻彷彿看見了年輕時候徬徨的自己，在充斥暴力的世界裡，不知道什麼是對、什麼是錯，無法分辨那些可怕的行為，哪些出發點叫情勢所逼，哪些又叫失去本心。

　　他們兩人的差別只在，當時的他有金南俊等人護著，但田柾國身邊，卻一個人都沒有。

　　正是因為如此，朴智旻才會忍不住想要寵愛他，想要疼惜他，把自己也所剩不多的柔情贈予他。

　　「把頭低下來吧。」田柾國甩開泡沫提醒，朴智旻依言照做，把頭伸出浴缸外，好讓他方便清洗。熱水從他的後腦倒下，為了避免泡沫流入眼中，朴智旻緊閉著雙眼，任由水流和田柾國的手指穿過他的髮絲。

　　又一盆熱水倒下，在嘩啦啦的水聲中，他聽見田柾國的喃喃低語。

　　「如果智旻哥在身邊，我就能變得溫柔。」他的手一下一下地，從朴智旻頸後的髮根梳到瀏海的髮尾，「有主人管著的狗不會隨便去咬人，但失去主人的流浪犬卻會發狂把人咬死。」

　　田柾國撩起了朴智旻額前的頭髮，替他撥到腦後。他輕柔地托起朴智旻的臉，用手上鬆軟的毛巾替他擦拭臉上的水珠。

　　「只要你在我身邊，我就能一直溫柔下去。」

　　朴智旻睜開眼的同時，田柾國的指尖壓上了他的眼角。

　　「哥也希望我能永遠保持溫柔，對吧。」

　　田柾國最後的語調並沒有上揚，而是下降。他說的是一個陳述句。

　　朴智旻看見他的表情，心跳逐漸加快。田柾國透過話語和眼神流露出來的陰暗，若被其他人看到了可能會因此惴惴不安，但朴智旻並沒有絲毫害怕。

　　倒不如說，他渴求的正是這般強烈的佔有欲和控制欲。

　　因為只有這種時候，他才能沒有絲毫動搖的確信，田柾國是愛著他，想要著他的。

　　朴智旻趁他防備不及時，雙手勾住了他的脖頸，踏出浴缸外。

　　「幫我套上浴袍，好嗎？」朴智旻主動湊近他的臉，田柾國頓時褪去可怕的表情，變得面紅耳赤。

　　他趕緊抓下掛在架子的酒紅色浴袍，披在朴智旻的肩上。浴袍遮住了他大半的身體，田柾國才敢稍稍往他那邊看，他快速地將腰帶繫好，然後拍了拍朴智旻掛在他頸上的手臂，故作泰然地催促道：「好、好了！記得要把頭髮吹乾，我就先離……」

　　「不准。」朴智旻打斷了他的話，將手臂收緊。「我要你幫我。」

　　朴智旻撒嬌似的口吻讓田柾國一時之間忘了該怎麼說話，他的喉結滾動了下，在推開朴智旻之前，已經被他被推半就地拉到洗手台旁。朴智旻打開抽屜將吹風機交到他手中，自己則滿臉愉悅地坐到洗手台上，維持雙手搭在他肩膀的姿勢，微笑著看他。

　　多數時候，朴智旻都是強勢嚴厲的模樣，田柾國非常喜歡氣場強大的他，但是偶爾，朴智旻也會在他面前展現如眼下這般溫和柔軟的樣子。

　　而田柾國拿這樣的他沒輒。

　　一和朴智旻的眼睛對視，他心中的感情就像有誰去敲擊了倒滿水的杯子，在「噹」的輕響過後，水滴滿溢而出。

　　田柾國按下吹風機的開關，暖風吹拂著朴智旻濕漉漉的髮絲，他凝視田柾國專注幫他吹髮的神情，胸口一陣騷動。

　　好可愛。

　　好想吻他。好想吻他。好想吻他。

　　朴智旻在田柾國的動作下偏了偏頭，察覺到身體裡還殘留的一點醉意，在貼近青年的時候又開始逐漸發酵。

　　明明他是想要引誘這傢伙主動對自己出手的，結果眼前遲鈍的笨蛋卻一直猶豫不前，變得是他快忍耐不住了。

　　朴智旻越想越不甘心，一等田柾國吹完頭髮，他便手腳併用地攀到他身上。田柾國連忙放下吹風機，手忙腳亂地扶好他的身體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

　　「柾國。抱我到床上。」朴智旻將頭埋在他的頸窩，悶聲命令道。

　　聞言，田柾國托著他臀部的手微妙地動了動。他一言不發，抱著朴智旻走出浴室，在臥房的床邊輕輕將他放下。

　　他放手了，朴智旻卻沒有。後者藉由向後躺下的動力，順勢把田柾國攬了過來，後者沒有防備，直接跪倒在他雙腿兩側，用手撐著床面，將朴智旻整個人覆於身下。

　　「看著我。」朴智旻不似田柾國那樣慌亂，他伸手固定住對方的臉，強硬地說道。

　　田柾國呼吸微頓，「智旻哥，你好像醉了……」

　　朴智旻的確是醉了。但讓他醉的東西，並不是酒。

　　「從剛剛到現在，你都沒有好好看我。」朴智旻的拇指往他的下唇唇沿輕劃，「你就這麼不願意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嗎？」

　　「怎麼可能……！」田柾國皺起眉頭反駁。他終於不再閃躲朴智旻的視線，但是把目光投注過去後，除了對方撩人的雙眼之外，他還看到了更多。

　　朴智旻的腰帶沒有被他繫緊，幾番動作下來已有些鬆脫。他的身形本來就不大，寬鬆的浴袍穿在他身上，很容易就會敞開或者滑落。此時朴智旻倒在床墊上，酒紅色的袍子早就滑到他的肩下，衣襟半敞，他的肩膀和胸口幾乎露出大半，就連下擺都已經被擠到朴智旻的腿根，胯部被布料虛掩著，似乎只要他再輕輕一動，最後那一點遮掩都會消失不見。

　　看見朴智旻白皙的肌膚，與浴袍深沉的酒紅色澤對比，田柾國的視覺立刻受到了衝擊。他倒抽一口氣，感到自己的自制力正在動搖，偏偏身下那個人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，總不斷做些慫恿他的舉動，甚至還把腳放上了他的大腿。

　　田柾國忍不住抓住了朴智旻的腳踝，本來是想要把他的腳從大腿上移開，手卻不聽使喚地越握越緊，像是他抓著這隻腳擺到自己身上似的。

　　「柾國。」朴智旻輕喚，用另一隻腳勾住了田柾國的腰，「硬了的話，我來幫你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一把拉過青年發楞的臉，對準他的唇瓣吻了上去。

　　朴智旻幫田柾國處理過幾次的性慾，但從沒和他吻過，這是第一次。

　　因為接吻是不一樣的。那不是調教需要的一環，而應該是雙方在情意相合的時候所做出的舉動。朴智旻輕輕含住田柾國的嘴唇，只是如此單純的貼合，他就激動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份都在顫抖。

　　他第一次如此明確的感受到，原來他渴求田柾國的程度比他想像得還要更多。他抱緊了青年的脖頸，將舌頭緩緩探進對方嘴裡。

　　一瞬間，原本肢體僵硬的人突然找回了神智，朴智旻猛地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壓制在床上，幾乎要陷進棉被裡。

　　田柾國一手捧住了他的臉，兇猛而毫無章法地吻他，左手則從腳踝一路向上撫摸，到了他的胯骨處才勘勘停下。

　　朴智旻的嘴唇被他啃咬得生疼，但他不想停下來。他喜歡田柾國粗暴而直接的行為，就算弄痛他也無所謂，只要他能藉此感受到田柾國渴望他的情緒，疼痛對他來說都是另一種快感。

　　他在這場擁吻中急促地呼吸，想就這麼順水推舟下去，雙手緩緩探向田柾國的睡褲邊緣。

　　田柾國喘了一聲，朴智旻以為他接下來會更加失控，沒想到他居然向後退開，結束了親吻，並制住朴智旻亂來的手，壓到床墊上讓他無法動彈。

　　田柾國的拒絕令朴智旻愣了愣，心中的失落沉甸甸地壓在胸口，他茫然地抬眼向身上人望去，結果詫異地發現，對方的神情竟然難過到像快哭出來了一樣。

　　「哥不是說過這種事只會和喜歡的人做嗎？」田柾國的鼻頭微紅，瞪著朴智旻質問：「那現在這樣算什麼。我是替代品，因為喝了酒才願意讓我碰嗎？」

　　朴智旻被他充滿委屈的抱怨給砸得頭昏腦脹。

　　當初他會說那種話，只不過是希望田柾國能聽懂他的暗示，引誘他對自己出手，結果這個人居然是這麼解讀的？

　　他們兩人可不是那種以性為出發點，來進行調教的主奴關係。但是看看他們，都肢體接觸過多少次了，早就越過了當初劃下的那條界線，更何況，朴智旻要不是因為喜歡他，怎麼可能會讓他碰自己，這些道理田柾國怎麼就沒想明白呢？

　　朴智旻感到無奈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，他掙脫了田柾國的桎梏，兩手輕輕拍上對方的臉頰，「我只會和喜歡的人做啊。撒嬌、擁抱、親吻，這些我都只會和喜歡的人做。」

　　「沒有替代品。」他的手在田柾國臉上輕撫，溫柔得像在對待什麼寶物。「已經有喜歡的人在我面前，我哪裡還需要替代品。」

　　這話說的已足夠明顯。朴智旻知道田柾國確實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，因為他看見青年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，甚至耳朵都早就紅透到耳根。

　　「哦，這、這樣……智旻哥，我……」田柾國手足無措地摸著後頸，說出的話語無倫次。他害羞的模樣讓朴智旻覺得非常可愛，忍不住重新湊上去偷了一個吻。

　　「柾國，我喜歡你。」朴智旻輕貼著他的唇瓣問：「你喜歡我嗎？」

　　他們在極近的距離下凝視彼此。

　　漸漸地，朴智旻看見田柾國眼中的羞赧退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別種瘋狂的、深沉的微光，如狂風驟雨般的情感藏於他的眼裡，彷彿在下一刻就要傾洩而出。

　　朴智旻因為他的眼神而興奮不已。他輕輕啟唇，舌尖幾乎要點到前方唇瓣的時候，田柾國驀地眨了下眼，臉上閃過幾分忍耐著什麼的痛苦。

　　猝不及防間，他的身體突然被田柾國大力推開。

　　他倒在床上一臉莫名奇妙地轉頭去看，只見田柾國很快像逃難一樣，慌亂地跳下了床，腳還被被子勾了一下，差點跌倒。

　　「我、我先回房間了！」他腳步踉蹌地離開臥室，徒留朴智旻滿臉困惑地望向房門發呆，過了好一會，他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。

　　田柾國明明還硬著，卻一反常態地拒絕了這次的機會。這是因為知道這次要來真的了，反而不敢隨便對自己出手嗎？

　　朴智旻悶笑著從鼻子裡哼了一聲。

　　笨蛋。

　　下一次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