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影出枝

E is for Erosion

　　四周在沸騰鼓譟。

　　人群歡呼、怒罵，雙腳在地面重踏，或是對著桌椅拍打，種種噪音所形成的頻率，漸漸和田柾國的心跳聲重疊在一起。

　　他的視線掃過擂台外圍成一圈的人們，他們臉上盡是嗜血的神情，那些激動的叫喊像是在爭搶血肉以求飽腹的可怕野獸。

　　這是每個月會辦一次的擂台戰。對手會由田家和其他幫派協調，各自推舉一位成員出來對戰，不使兵器單純肉搏，生死不論。這個擂台除了提供暴力、賭博上的娛樂外，獲勝的一方也能在聲勢上更加有利，甚至還能向敗方施加壓力，讓一些之前談不攏的合作案順利通過，正因如此，擂台戰乍看之下是一場表演，實則卻是兩方幫派在實力上的角力與比拼。

　　田柾國壓在對手身上，拳頭一次又一次地砸在他的臉部，擂台的白色底板漸漸被那人鼻子和口腔溢出的鮮血染紅。

　　……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來著。田柾國一邊痛毆敵手，一邊回想，好像是河勝皓？還是河勝勛？

　　一開始交手的時候，他還有聽見周圍的人喊這個人的名字，不過現在，會從觀眾口中吐出的人名，全都只剩「田柾國」這三個字。

　　不論是助陣的叫喊，還是驚怒的痛罵，這些聽在田柾國耳裡，全都是對他的褒獎。

　　他們的反應有多大，就象徵著自己有多強。

　　田柾國看了看拳頭上沾滿的血跡，愉悅地笑了起來。

　　咚、咚、咚。

　　突然，他聽見低沉的擊打聲，扭頭看了一下之後，他發現是擂台邊的群眾在模仿著他的動作，用拳頭敲擊擂台邊界所發出的聲音。

　　震動順著空氣和地板傳進田柾國的身體，他猛地感受到一股稱得上酥麻的快意，而敵手被血液塗上的滿臉紅色更化為他的興奮劑，讓他出手的速度更快、力道更猛。

　　姓河的這個人已經連哀號都發不出來了，田柾國卻並沒有放過他。

　　這可是生死不論的擂台啊。

　　敵手不死，他怎麼能安心下場呢？

　　田柾國嘴角上揚，拉著別人的頭往地板上猛撞的時候完全壓抑不了自己的笑聲。

　　看吧，又是他贏了。家族裡的人都說他很有天賦，不論在實戰上，還是遊戲上，他都沒有輸過。這次當然也不例外。

　　田柾國把男人的頭硬生生撞破了一個洞。那人全身癱軟著，血團糊在臉上，連面目都已經看不清。他將拇指按在對方的頸動脈上，確認脈搏完全停止之後，走下了擂台接受眾人的簇擁。

　　他在重重人牆之外瞥見了對戰幫派那些人的表情，像是看見了怪物一樣，厭惡著卻又十分懼怕的那種神色。

　　田柾國的眉頭跳了一下，轉過頭來，印入眼中的卻是家族成員們狂熱欽慕的眼神。

　　──好強啊。

　　──做得很好。

　　──不愧是你。

　　吹捧稱讚的話語如同煙霧一般將他包裹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，望著人們羨慕崇拜的目光，回想起方才把對手玩弄於股掌，這種全面壓制在所有人之上感覺，讓他飄然並亢奮不已。

　　也像是某種強效的毒品，讓他上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