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影出枝

N is for Never mind

　　朴智旻很擅長察言觀色。由於過去的一些經歷，他會比較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，同時也是為了與人應對，所以不知不覺就得到了這樣的特長。

　　正因為如此，他對於親近之人的變化會特別敏銳。尤其他又是田柾國名義上的主人，田柾國喜歡什麼、討厭什麼，有沒有對他說謊，心情是好還是不好，這些只要仔細觀察，朴智旻都能夠看出來。

　　不久之前的任務裡，他被章湖會的臥底打了一槍，傷口留下並不規整的疤。朴智旻自己並不怎麼在意，但是他知道田柾國每次看見，心裡都很難受。

　　朴智旻用腳猜都猜得出來，田柾國一定是為了沒有保護好自己而自責。他受傷這件事本就足以令田柾國發狂，更枉論當時的暗殺是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。

　　朴智旻也還記得，田柾國是如何焦急到淚如雨下，緊抱著他呼喊他的名字，讓他得以保持自己的意識，堅持到救護車抵達。

　　這些畫面於他仍是歷歷在目，他相信對田柾國來說亦是如此。

　　為了不讓身上的槍疤在田柾國心中也留下傷痕，朴智旻決心要想個辦法開導他，不要再繼續糾結於這件事，而經過快三天三夜的苦思冥想，他終於算是有了個靈感。

　　恰好最近朴智旻處理完了養傷時期積壓的一些工作，變得比較悠閒，田柾國手邊也沒什麼大事，他便利用幾周後的假日時間約田柾國去泡溫泉，放鬆身心，並且通知鄭號錫等人，他們要去約會，沒有要事千萬別來打擾。

　　朴智旻的計畫是鄭號錫陪著處理的，他不必多言，鄭號錫就已經幫他做好了宣傳。

　　很快，朴智旻訂下兩天一夜的溫泉會館住宿，和田柾國一同出發。他們兩人因為工作關係所以很少約會，情人突如其來的邀約讓田柾國相當興奮。

　　這孩子其實不怎麼愛出門，但是整理行李和開車的時候，都是肉眼可見的開心。朴智旻內心不免有些疑惑，難道是因為他很喜歡泡溫泉嗎？

　　看著他開車時期待的表情，朴智旻右手無意識摸了摸側腹，反而開始擔心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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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朴智旻訂的會館就在山邊，兩人先去山上走了健行步道欣賞風景，之後才到會館入住。

　　他們的房間是雙人房，因為附有半露天溫泉池的關係，所以房間不算大，但裝潢很精緻，很有風情。

　　朴智旻先讓田柾國沖澡，然後去外頭幫忙放滿溫泉。等輪到他進淋浴間的時候，他看了眼鏡子，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。

　　真是好久沒這麼緊張了。

　　簡單沖洗完上山時流的汗，朴智旻穿了浴袍，將繩帶鬆鬆地打了個結，確認袍子只會露出一部分胸膛之後，緩步走出了房間。

　　這時田柾國已經將溫泉水放了約八分滿，坐進浴池裡靠邊上泡著了。

　　朴智旻往他身旁坐下，讓熱水沒過他的小腿。他用手把田柾國半濕的頭髮全撥到腦後，露出英俊的眉眼，同時手指順勢滑到他的後腦，捻起他脖頸處的髮絲，輕輕搓揉。

　　「怎麼樣？」朴智旻問的是溫泉，但他微勾的笑眼和低緩的語氣，容易讓人浮想連篇。

　　田柾國沒回話，從後方拉過朴智旻的手往嘴邊一送，柔軟的唇瓣印在纖白玉潤的手腕上，搔癢感透過皮膚，帶進了人的心裡。

　　朴智旻反手扣住田柾國的手，和他十指交纏。不需要哪一方暗示，朴智旻一低頭，田柾國便配合地仰起了下巴，吻到了一起。

　　他們兩人的親吻有時候是很劇烈的。主人想要控制寵物，而寵物又渴望占有主人，雙方都不自覺地爭奪性事上的主導權，感情上揉雜著煙硝熱火般的慾望，所以總會野蠻地去推擠撕咬。

　　但是有時候，他們也不乏眼下這樣柔情似水的觸碰。田柾國的手掌捧著朴智旻的臉，而朴智旻的手則輕輕搭在他肩上。兩人唇瓣貼合，綿長輕緩，就連軟舌都只是輕巧地在對方的口腔中撩撥一回，就向後退開。

　　察覺到田柾國的手漸漸向下滑落，朴智旻輕笑了聲，側頭露出他優美惑人的肩頸曲線，對田柾國說：「你來。」

　　不知是因為溫泉還是別的什麼，田柾國渾身被燒得通紅，呼吸有些急促起來。他將臉埋在朴智旻的頸窩處，對白皙光滑的皮膚又舔又咬，手眼看就要鑽入浴袍領口之中，被朴智旻眼明手快地擋下來了。

　　「不是那，是這。」朴智旻拉著他的左手，往腰處的繩結那裡一擺。「你幫我解開。」

　　田柾國倏地發出一種咬著牙，要按捺不住了的喘息。他按照朴智旻所說的將腰帶抽散，浴袍頓時在中間開了道口，卻還是遮著朴智旻的身體兩側，他便有些急切地將浴袍往旁邊扯開，一抹黑色的字跡猛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。

　　那是在朴智旻的右肋下方，從身體側面延伸至胸前的一行英文字。

　　「NEVERMIND」。別在意。

　　田柾國頓住了，手放在朴智旻的刺青上，從第一個字母開始，用手指和目光勾勒出每一個字的形狀。

　　朴智旻不說話，全程觀察田柾國的表情和反應。他心裡其實有點緊張，刺青這件事，是他突如其來想到的。他知道會裡有一些弟兄也會以刺青來掩蓋傷疤，所以仔細考慮之後，也決定採取同樣的方法，而出來的成效確實很好，疤痕和刺青融合在一起，看起來就沒那麼明顯了。

　　除了這點，更重要的是他紋上去的這個詞，具有相當大的含意。他是想讓田柾國往後若看見了他的傷疤，就以刺青來提醒他：不要再為他難過，不需要過度在意。

　　朴智旻希望田柾國能從愧疚感中走出來，不願見到對方難受。他捨不得。

　　這時，田柾國突然抬起頭來望向他。他的目光裡夾雜著某些平時不常表露的東西，嘴上一句話都沒有說，但是他們兩人有種渾然天成的默契。單憑田柾國投過來的這一眼，朴智旻就知道，他讀懂自己的意思了。

　　那一瞬間朴智旻心口發燙。他想，要找一個與自己兩情相悅的人，說不上難；但要找一個能夠心意相通的人，絕不簡單。

　　幸運的是，他找到了。

　　「還痛嗎？」

　　田柾國雙手環住了朴智旻的腰，將臉埋在他的懷中。

　　朴智旻一下一下地撫過他的背，說：「早就不痛了。」

　　他們兩個都沒有去詢問對方，「痛」指的是傷疤還是刺青。沒有必要。朴智旻任田柾國抱著，他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緊，最後後者竟一個用力，將他拉下了浴池，反過來把人緊密地摟在懷裡。

　　朴智旻被水花潑了滿臉，無奈道：「……我的浴袍都濕了。」

　　「我的給你。」田柾國枕著他的肩膀，悶聲道。

　　朴智旻聽了他的聲音就知道情況不對，動手抬起他的臉，果然看見他跟兔子一樣紅的眼眶，又好氣又好笑地揉了下他的臉頰，罵道：「愛哭鬼。」

　　「我沒哭。那是剛才濺上來的水。」田柾國還想狡辯。

　　「是嗎？虧我剛剛還想要安慰你來著。」朴智旻動了動身體，讓胸腹都和田柾國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，臉也靠得極近，將吻未吻。他刻意放輕了聲音，語調透露出了曖昧，又帶點無所謂的漫不經心，「但既然你沒哭，就算了吧。」

　　他正要向後退去，馬上就被人一把壓回懷裡。

　　「我哭了。」田柾國忽然就不要面子了，立刻改口。

　　他的手沿著朴智旻的背脊滑下，用掌心裹住渾圓挺俏的屁股。那張還帶點少年氣的俊臉透出委屈和無辜，眼裡卻充斥著暗沉沉的火光。

　　朴智旻的耳垂被他含住，聽見他壓低聲音說：「我是哭了。所以哥，你來疼疼我好不好？」